我的同学是非常能干的,他在同学中是最早一个当上科长的,从政的人奋斗着就是要升迁,但几十年了他一直还是个科长,这其中不知有多少酸辣苦咸的事,我几次开口想问他,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就闭了嘴。吃过饭,他领我们在镇子里转悠,介绍他们的农贸市场,介绍新盖的小学校,介绍砖瓦窑和远处山坡上的葡萄园。镇上的人见了他不是招呼着让吃饭喝茶,就是哭丧了脸向他诉苦和告状。他与在井边打水的女人说很骚的话,又将一个撞见他就跑的秃子喊住骂了个狗血喷头。末了对我说:这地方好吧?我说好是好,可你总不能在这儿养老送终啊!他的脸在那一阵是黑了,说他几次被作为副县长的候选人而考察过,可最后每次都被别人顶了,他当了十几年的镇长,是全县最老的一个镇长了,县委前年让他到县粮食局去当局长,镇上的人却联名给县委写信不让他走。他恨恨地说:当局长和镇长一个级别,既然群众不让我走,我就在镇上继续做我的土地神吧。
他说他是土地神,这话说得好。返回省城后,我常常想起他,想起他说的这句话,就画了这张“土地之神”的画。在中国的诸神中,土地神是最实在的神,他管的事多,也很威严,但他坐的不是殿,是庙,而庙又太小了。